展信安好。此刻万籁俱寂,摄像头随着我的笔锋游走,梭巡在你人生第一份检讨书上。你自小成绩优异,一路跳级完成学业,成为了北华大学最年轻的博士毕业生。请不要急着挑剔这封信的主语不清、逻辑不明,这注定是你生命中最特殊的一封信,我是三十年后的许从言,在我这里你我本为一个主语。你也不必惊讶,现代社会科学发展日新月异,这封信是经正常审批手续后,直接送达你本人。阅后即焚,你也无法向人诉说你所遇见的一切。
监狱的椅子坚硬无比,我却感到久违的舒适。“北华学神”“最美干部”“最小市长”……人民不断更新我的标签,我在高处太久,早已坐立不安。如果时光信箱未出差错,你尚是刚迈入国家公务员队伍的年纪。从言,我欣慰于你如今干劲十足、信心满满,但我仍要告诫你不要急于成长。一棵参天树木的成长必定是漫长的,揠苗助长始终难经风雨考验。这时的你太年轻了,还不知道实用主义观点的背后是功利心在作祟,也不明白你所谓的成功捷径都是通向悬崖的阶梯。监狱里的时光悠远漫长,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静谧,足够我反复剖析,找出问题根源。父亲送给我的第一本书是《论语》,但我的“吾日三省吾身”早不知学到哪里去了……从言,不要刻意麻痹思想,你的政治定力、政治鉴别力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优秀。“政治掮客”“围猎者”……他们披着伪善的面皮,每一个目标都是他们用温水悉心煮着的青蛙,你以为的一顿饭、小礼物、兄弟情、无所求,通通都是诱你犯错的饵!一步错,步步错……当你与他们为伍,很快就会看到他们扒掉外皮后那狰狞扭曲的嘴脸,每一个都张着丑陋无比的血盆大口。你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吗?我当然也是不想的,深陷烂泥,令我寝食难眠、痛苦不堪,明知终点只有恶果,我却似赌徒附身,倾尽我全部资本。我清楚明白民族在发展,祖国在富强,我们的国家必定有着光明的未来,但我的懦弱和野心使得我早从根上就烂掉了,不知悔改地一步步沦为国家发展的蛀虫、社会发展的渣滓。
父亲曾说,一个人一生的资产不止于房产和钞票,修养、品德也应统计在内。此刻,我才真正有所领悟。如果当年的民主生活会我不走过场,可能早就发现问题已经出现;如果当年的我没有沉迷于推杯换盏、声色犬马,也不至于现在才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;如果当年的政绩观不错位、不畸形,这场属于我的自我革命不会来得这么迟。从言,你多幸运,此刻一切尚未发生,你这一生还来得及!
“从言从羊”,你属相羊,父亲给你取名从言,寄托了他一生“信”和“善”的精神向往。胡雪岩说:“读书如果不明白道理,等于白读”,你学富五车,但世间的是非曲直你又辩得几分?念书可以跳级,为人却没有捷径。希望读完这封信的你能以我为戒,今后不骄不躁、慎思笃行,方不辱组织和人民信赖。
书短意长,万望珍惜!
许从言
20XX年X月XX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