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九点，县纪委监委办公楼三楼的灯光还亮着。老周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保温杯里的菊花茶已经凉透，他却顾不上添热水，目光又落回桌上的案卷上。天花板上的那盏日光灯装了五年，白色灯管护得干净，没有一丝灰尘，均匀的白光洒在桌面上，把案卷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照得一清二楚，连铅笔划过的淡痕都无处藏身。
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渗进来，和日光灯的白光混在一起，反倒衬得室内的光线更显沉静。老周想起前段时间收到的举报信，举报县开发公司经理老赵在城东产业园项目招标里搞暗箱操作，故意泄露标底给关系方，挤掉了实力更强的外地企业。他翻出项目招标的材料仔细查看，突然铅笔尖在纸上顿了顿——刚好落在“资格审查”那一页，每家企业的资质得分都清晰明了地写在上面。
此时的老赵，正站在自家别墅的阳台上，水晶吊灯的光芒从客厅溢出来，映得他手腕上的金表闪闪发亮。手机响了，是关系方建筑公司老板打来的，声音里满是谄媚：“赵总，标底收到了，您放心，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您的！”
“都是小事，以后合作的机会更多。”老赵漫不经心地说道，“明天招标会别出岔子，后续的工程款我帮你盯着。”挂了电话，他笑着摇摇头，转身回到客厅。墙边的落地灯旁，立着一个雕花木架，上面摆满了茅台、五粮液这些高档白酒，瓶身的金色标签在灯光下格外醒目，这些都是合作的开发商特意送来的“薄礼”。
晚上十一点，老周头顶的日光灯还亮着。他把整理好的证据分类装袋，每一份材料都仔细贴上标签。偶尔有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，掀起案卷的边角，他伸手按住，目光扫过材料里的通话记录——那些本该保密的招标信息，最终变成了老赵口袋里的好处费。他起身走到窗边，望着对面小区那栋亮着刺眼灯光的别墅，轻轻叹了口气，转身回到座位上，继续核对下一份证据。
日光灯的白光始终稳定，像是在默默陪着他坚守。老周想起刚参加工作时，老领导对他说的话：“咱们手里的权力，就像这盏灯，用好了能照亮别人，用歪了就会烧了自己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，是去年帮乡镇企业解决审批难题后，企业家们和他的合影。照片里，人们举着写有“公正为民”的锦旗，笑容比日光灯的光更暖。他把照片放在案卷旁，指尖轻轻拂过画面，眼神里满是坚定。
凌晨二点，老赵的别墅终于暗了下来。他带着酒气回到卧室，把手机随手扔在床头柜上。屏幕亮了一下，是一条未读消息，来自陌生号码：“赵总，县纪委正在查城东产业园招标的事，您小心点。”老赵打了个哈欠，把手机调成静音，翻了个身继续睡。他觉得自己关系硬，没人能把他怎么样，就像这别墅里的灯，只要他想，就能一直亮下去。
早上七点，老周准时起床。他洗漱完毕，拿起公文包准备去单位，包里装着整理好的证据材料，沉甸甸的，却让他脚步格外轻快。走到楼下，老周看到环卫工人正在清扫街道，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像无数细碎的灯。他加快脚步，朝着纪委监委办公楼的方向走去。那里，有一盏日光灯准备亮起，等着他开启新的一天，也等着将某些阴暗角落彻底照亮。
